实习小记

文/右鲸

两年前我刚从高中毕业,那个时候连大学生活都还没有开始,至于工作,就更是遥不可及的事情,回想起来,在那段时间裏我根本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,只一直苦恼在志愿的漩涡裏,关于报哪些学校,关于选什么专业。最后是被离家不远的一所W校录取了,我是福建南平人,W校坐落在离南平市不远的一个小城裏,火车的车程只有两个小时,两个小时说长不长,说短,在某些程度上而言实在太短太短。每每和学校裏从外省甚至是更远的北方来的同学初见闲聊时,总会被羡慕,他们羡慕我的家离学校太近。

这其中我记的最清楚的是H君,H君是青海人,每每放寒暑假回家,他总要向我抱怨道,回一次家要跨越大半个中国。诚然,几趟转车,两天三夜,五一和国庆这种小长假实在满足不了他回家的愿望。其实我很羡慕他,可以安坐在火车上看千山万水,而我只能提心吊胆着不让自己在火车上打瞌睡,因为小憩一会儿,说不定就坐过站了。

现在,也就是写下这些文字的时间,是在我大学生活裏的第二个暑假,我到本市一家公司的一个单位实习。其实认真数一数,拢共也没有剩下多少个假期了。想到这裏又记起一个朋友C君来,他和我年纪相仿,认识他的时候,我还在读高二,他念的卫校,那个夏天他在朋友圈分享了一个相册,标题是——又有几个暑假呢?一转眼时间已经过去四年多,而他也已经踏上工作岗位三年,现在他发在朋友圈的照片,都是和同事出去玩时拍的,或者是他在上班的时间忙裏偷闲,悄悄地拍几张同事的照片恶搞一番。

可是啊,男孩子总是要长大的,胡茬不会和思想一样幼稚,该出来的时候它就会慢慢的长出来,当我开始注意到它时,它已经微微有些扎手。

二十岁的生日在几个月之前悄悄来临,来了又走,只留下我数不尽的感慨,喔,再也不能厚着脸皮说自己是十几岁的人了。而我也像我那个朋友C君一样,慢慢要走上工作的岗位。

虽然还有两年才毕业,但是寒暑假,总要从家裏出来实习或者找兼职的,闲居在家裏只会让我感觉无所适从。早在放假前几个月,父亲就已经托朋友找好关係,于是暑假开始的第一天,我就被父亲带到一个设计单位拜访一位主任,之后的一个多月,我就在这个单位裏实习,说是实习,其实在我看来,更多是给别人添乱,每天我都有一箩筐的问题,看着办公室裏的前辈们忙忙碌碌,问也不是,不问也不是,于是在大多的时间裏,我只能抱着几本几百页的设计规範慢慢读。

很巧的是,在单位裏有一个同事L君,在W校毕业,比我早六届。或许是因为同是校友的缘故,L君平日裏对我很关照,在实习期裏,我就坐在他的身边。日子倒也清闲,他们画图的时候我就在一边看书,大家闲聊的时候我就静静的听,偶尔插上两句。

我一直刻意忘记又刻意记起,我还是一个学生。这很矛盾,可是我无法分解这个矛盾。我很想融入到他们这个小集体中,抽烟闲聊,看着书和电脑,试着去做一些比较简单的设计。可是我常常忍不住想提醒我自己,啊,我还在读书,以此为由,作为我鬆懈自己的藉口。这或许是死性难改。

依稀记得在此之前的几个月裏,有一则消息火爆网路,大致内容是这样的,一位女教师写了一封辞职信,信中除落款外只有寥寥数字:世界那么大,我想去走走。

这句话在我心中燃起熊熊大火,经月不熄,如果世界上所有的事业单位是一片无垠的茫茫草原,我真想一把火烧了它。其实我心裏很清楚,两年之后我就要毕业了,而踏上工作岗位是十有八九的事情。格子间,朝九晚五,拥挤的公车,加班后回家路上陪伴着的漆黑的夜晚。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。我想要的是,实现一个梦想。

而梦想在这个时代变得太氾滥了,氾滥到廉价,为什么廉价?因为它被提起的太多太多。是,每个人都有梦想,但是梦想如果常常被挂在口头,那所谓梦想,或许就只是一个名词,不是一件事,不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对某种程度上的伟大的嚮往。

《论语·宪问》中有一则是这样的——“子曰:‘其言之不怍,则为之也难。’”朱熹先生在这句话之下写了一条注释:“大言不惭,则无必为之志,而不自度其能否也。”

这句话我常常用来嘲讽自己,高中的时候,心比天高却一无是处,常常把好好学习,高考考上一个什么样什么样的学校这样的话放在嘴边,并且写在每本笔记本每本课本的第一页。然而,我最后高考的分数只侥倖过了本科线,堪堪几分。而许多平日裏安安静静踏踏实实学习的同学,得了好成绩。

但是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,高考之后就尘埃落定了吗?当然不,我知道,新阶段的人生才刚刚开始。所以大一那年我几乎把自己整个埋在图书馆裏,每看完一本书,我都会发现,自己不懂的实在太多太多。无知所以坐井观天,不知天高地厚,而越学习,才越发现自己知识面的狭窄。

然而其实我也并没有改过自新,专业课差的一塌糊涂,看的都是和专业没有关係的书。我喜欢诗歌散文和小说,我想要写这些。我也常常在想,自己是不是正在离经叛道,拿一份不错的薪水,朝九晚五,那样也是不错的生活啊,成家立业,如果我连自己都养不起,那拿什么勇气说爱别人呢?

儘管如此,可是我只有二十岁啊,哪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会愿意把自己的人生放进格子间裏?

没有错,这就是我矛盾的根源,也可以说是我为我实习期间常常发生的懈怠找的最冠冕堂皇的藉口。明天我的实习期就告一段落,此间事了,以后的道路如何选择尚且还有两年的时间可以让我思考。

但愿,我能不忘初心。

2015年夏